邓丽君:是她选对了时代,还是时代选对了她?
文/Cello Kan
我不是邓丽君的粉丝,30岁前我甚至不喜欢邓丽君,觉得她很土,声音软软的,特别是小时候无意间在电视上听到她翻唱The Police的〈Every Breath You Take〉和Michael Jackson的〈Beat It〉,简直昏倒,用恶梦来形容也不为过。
邓丽君:I've never been to m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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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被迫跟着父母听了很多邓丽君的歌曲,不听她就只能听〈东方红〉、〈白毛女〉这些歌曲,在二选一之下我只能听邓丽君,非常无奈。
改革开放后,带手提卡带机回大陆送给亲戚,在那年头是指定动作,我家也未能免俗地背了一台回家给爷爷,那年我没几岁,左手一包,右手一包,背上还有一包,真是辛苦。
有了硬件,那一定要软件,邓丽君的卡带成为了必需品,回到老家仍是二选一的状况,仍是那么无奈,但爷爷、奶奶、叔叔他们听得很开心,彷佛从邓丽君的声音中,找到了一份慰藉。
记得那个年头《读者文摘》还用邓丽君当封面,标题写着:「中国现在是姓邓的在统治,白天是邓小平,晚上是邓丽君。」
但那时候,我已经开始听ABBA、David Bowie、The Beatles、The Eagles以及刘文正,没空去研究她,而且没多久出现的罗大佑,对我的震撼比她大太多了。
她的专辑我只拥有《淡淡幽情》,主要是被题材吸引,用宋词去重新谱曲,这个难度很高,而且那年头华人音乐没有什么Concept Album的概念,大都是录完十到十几首歌曲就发行,专辑名称也是随便套个歌名就算了,邓丽君可算是华人女歌手中第一个这样去做唱片的人,同时也影响着后世。
1999年我回到香港工作,有幸跟黄沾先生合作一个古装电视剧的配乐,我跟他是在台湾认识,那时候他本来要跟真言社合作,倪桑请黄沾先生到公司开会,当时我只是公司小弟,他知道我是香港人,对我十分不客气,有着前辈对后辈的威严,叫我好好努力。
再次见到黄沾先生是在TVB电视台餐厅里一个不显眼的角落,他跟我要了一根烟,因为那时他生病,太太不让他抽烟,只能偷偷地抽。我们在谈论着中国戏曲现代化的问题(真是他妈的严肃),他用力地抽了一口烟道:「Cello,其实这个事情很难,我告诉你一个故事。老徐(徐克导演)那个时候找我做《笑傲江湖》的电影配乐,主题曲我他妈的交了很多次给他,都被退,心想难道要我写Do Re Me Fa So 给你。结果我真的写了Do Re Me Fa So So Fa Me Re Do ,就是『沧海一声笑,滔滔两岸潮』,干!老徐这个混蛋竟然收货!你说多么讽刺,我们音乐人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作品,但是这事情教会了我,有时候我们想事情,真的不要太复杂。」
没多久,我们谈到《淡淡幽情》这张专辑,沾叔(我们对他的尊称)再点了一根烟说:「制作那张专辑非常困难,我非常荣幸地能参与,要知道宋朝的语言跟今天的国语是不同的,你要用今天的语言去唱从前的文字,非常有难度。邓丽君真是勇敢,去做这种事。小弟在那张专辑中所创作的〈有谁知我此时情〉,说实话不是很优秀,比起刘家昌、梁弘志、古月他们,我真的被比下去,不过,跟这些人较劲真的很过瘾。只是,歌有歌运。」
此时,沾叔再点起另一根烟,远望外面的大海,停了很久,好像沉醉在一个难忘的回忆中,停了好几分钟才说:「本来〈忘记他〉是写给关菊英的(宝丽金另一位歌手),怎知她跟宝丽金约满,跳槽到别家,结果〈忘记他〉落到邓丽君手上。我可以肯定,这作品如果不是邓丽君唱的话,火的程度一定差很远。操!Cello你说歌是不是也有运数?」
然后他哼唱了几句:
忘记他 等于忘掉了一切
等于将方和向抛掉 遗失了自己
忘记他 等于忘掉了欢喜
等于将心灵也锁住 同苦痛一起
从来只有他 可以令我欣赏自己
更能让我去用爱 将一切平凡事 变得美丽
忘记他 怎么忘记得起
铭心刻骨来永久记住 从此永无尽期
邓丽君 - 忘记他(粤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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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在他手中也快烧尽,我从他眼中看到其实〈忘记他〉是写给别人,一个教他刻骨铭心的人,当这首作品愈流行,创作人其实愈痛苦。
那天,我跟沾叔聊了很多邓丽君的趣事,他说邓丽君是一个神话,一个在文化上对中国影响很深的图腾,是时代选上了她,她自己从没有想过。
没多久,我常去中国大陆工作,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,很多女歌手们都跟我说,女歌手有两派,一派是邓丽君,一派是苏芮,「邓丽君派」代表是王菲,「苏芮派」代表是那英。
这就算了,最可怕是搞摇滚的,都会跟你说邓丽君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多重要,到底邓丽君跟摇滚有什么关系?
1995年时,他们还真的身体力行弄了一张《告别的摇滚》合辑,向当年逝世的邓丽君致敬,原来对他们来说,首次接触到不一样的音乐,就是邓丽君,往后的日子里,无论他们选择了什么样的音乐,邓丽君已经存在他们的血液里。
在制作郑钧的翻唱专辑时,我们也未能免俗地把〈我只在乎你〉用Dance Rock手法重玩一次,这时我发现原来她作品的旋律是多么动人,歌词多么简单,正是我们做音乐的最常忽略的。当我们努力地去做与众不同的内容时,往往忘了最能打动人的元素。
当然,工作因素偶尔也要出入酒店,本身对这种事情有点排斥,宁愿去舞厅跳舞听音乐,但是这是工作的一部份,只好「应酬」一下。
我又不喜欢去唱歌,只好跟旁边的小姐聊天,她们跟我说做这个行业,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,就是一定要会唱邓丽君的歌,说时迟那时快,〈路边的野花不要采〉就响起了,在这种环境听到这样的歌,真是讽刺,但是大家都很乐!
上厕所时,路过别的房间,十间有八间都唱着邓丽君的歌,你不能不承认,她的影响力在离世后不但没有消失,还一直往下扩散。
好了,结账了,单子来的时候,小姐们会集体站起来,唱起〈再见我的爱人 Goodbye My Love〉,你明知是虚情假意,又不能不给小费,而且给得非常乐意,这种型态不只是大陆,在东南亚也一样,到底是从哪边传过来,真的没法考证。
黄沾先生说得对,是时代选上了她,我想邓丽君压根儿没想过自己的影响力会如此巨大,从上而下,再由下而上,深深植根于整个华人文化。
当Laura Fygi为了打入华人市场,也要翻唱〈月亮代表我的心〉时,那还有什么话说?
今天,我仍然不是她的粉丝,但是我已经学会欣赏。偶尔会翻出《淡淡幽情》来听一下,我不得不承认,其实她有影响我,虽然,只是一张专辑。
※文章来源:台湾重击娱乐网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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